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17章 救命之恩 當以身相許。

關燈
寧王大人幼稚起來, 簡直讓人無話可說。

阮秋色扯了扯衛珩的袖子,正想著怎麽同昭鸞公主解釋,卻見她面露驚訝之色, 語調誇張道:“我還當寧王是個啞的, 原來您會說話呀。”

聽這嘲諷的語氣, 是在介意他今日的愛答不理了。衛珩並不同她鬥嘴, 只從鼻子裏淡淡地哼了一聲, 便轉頭去看殿中的歌舞。

阮秋色坐在一旁,看看這個,又看看那個, 不禁暗暗感慨:長得好看真的可以為所欲為,不管是昭鸞公主譏誚的神色, 還是衛珩冷著臉不理人的樣子,都足以讓她這個顏狗神魂顛倒。

面對衛珩的冷淡,昭鸞公主也不惱,只笑笑地看著阮秋色道:“我看這姑娘眉清目秀的,不像是有什麽斜眼癥呀。”

阮秋色幹笑著擺了擺手:“沒有沒有,王爺同您開玩笑呢。我一直盯著您看, 只是因為沈迷於您的美貌無法自拔而已……”

昭鸞公主聽慣了旁人的讚美, 可說得像阮秋色這般露骨的倒是少見。她輕笑了聲,又抿了口酒,這才隨口問了句:“我哪裏好看?”

語氣漫不經心的,像也並不期待答案。這問題她問過許多次,每當聽到旁人讚美,便拋出這問題,等著看那稱讚的人張口結舌,搜腸刮肚地研究該怎麽細細誇下去。

看那些人尷尬的樣子, 也怪有趣的。

“哪裏都好看!”阮秋色卻認了真,毫不猶豫地答道,“俗話說,美人在骨不在皮,可公主您骨相皮相都生得完美無缺。我們先從您這精致又飽滿的額頭說起啊……”

若論鑒賞美人,阮秋色在整個盛京都是無人能出其右。她這一說就是一盞茶的工夫,直到衛珩實在聽不下去,幹脆往她嘴裏塞了一大塊茯苓餅,把她噎得差點翻了白眼。

“你這丫頭倒真會吹捧人,”昭鸞公主似笑非笑地瞟了阮秋色一眼,“聽得本宮都想找面鏡子照照,我這脖子上頭究竟是張臉,還是件古墓裏頭挖出來的藝術品。”

“我沒有吹捧公主,我是很真誠的。”阮秋色好不容易咽下去那塊茯苓餅,立刻眼睛睜得圓圓道,“若論欣賞美人,沒人比我更專業了。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講,公主的神仙美貌絕對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唔唔唔……”

剩下的話,全讓衛珩塞過來的水果點心堵了回去。

“多吃點,”他一邊往阮秋色嘴裏填葡萄,一邊用暗含警告的眼神睨她,“你是來赴宴,不是來說書的。”

阮秋色被他餵得腮幫子鼓鼓囊囊,半句話也說不出來。倒是昭鸞公主在一旁看得饒有興致:“看不出來,寧王殿下這樣冷的性子,還會親自給下屬餵東西吃。”

衛珩神色不變,只盯著阮秋色,淡淡道:“她不是普通的下屬。”

“哦?”昭鸞公主本沒料到衛珩會接這個話茬,一時也來了精神,“那她特別在何處?”

阮秋色臉上頓時紅了紅,連咀嚼也忘記了,只呆呆地看著衛珩。畢竟,當著昭鸞公主的面挑明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,可與他們先前說好的不一樣啊。

“她特別笨。”衛珩答得一本正經,“作為大理寺裏最笨的一個,她多得些照顧,也是應該的。”

***

阮秋色再沒尋著機會同昭鸞公主搭話。不是她不想開口,而是衛珩的投餵實在是密不透風,她咀嚼到最後已經麻木了,滿腦子想著西市燒鴨鋪裏被填飼料的鴨子。

好不容易覷了個空子,她趕忙攔下了衛珩遞過來的手,小聲在他耳邊抱怨道:“王爺你幹嘛呀?好不容易得了這個機會,能和昭鸞公主搞好關系,你為什麽不讓我說話?”

衛珩板著臉一本正經道:“本王聽不得假話。”

“哪裏是假話了?”阮秋色爭辯道,“我每一句誇獎都是很真誠的……”

“天上地下絕無僅有,你已經用來誇過本王了。”衛珩斜了她一眼道,“難不成世上還有兩個絕無僅有?”

“怎麽沒有?”阮秋色振振有詞,“王爺的美貌在男人中絕無僅有,昭鸞公主的美貌在女人中絕無僅有,這兩者毫不沖突啊。”

她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了什麽:“王爺……是不是在吃醋呀?”

衛珩執茶杯的手頓了頓,接著便輕嗤了一聲:“本王有什麽可吃醋的?”

她以為她那幾句誇獎有什麽珍貴之處?明明逢人便說,半點都不稀罕。

阮秋色想想也是。一來,昭鸞公主是個女子;二來,衛珩向來也不喜歡聽她誇自己好看,的確沒什麽可吃醋的。

“那就好。”她點了點頭道,“只要王爺別再扯我後腿就行。”

宴會到了後半場,皇帝離了坐席,去同那北越皇子談天;殿內殿外的官員們也放松了許多,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喝酒說話。

昭鸞公主坐得無聊,便起身向帝後行了一禮:“陛下,我方才喝了些酒,覺得身子略有些不舒服,想去禦花園中吹吹風。”

“快去吧。”皇帝點點頭,又對身後的內侍官吩咐道,“多著人看顧著些。”

昭鸞公主離了席,看見阮秋色目光熱切地盯著自己,便笑了笑道:“怎麽,阮姑娘想同我一起嗎?”

“她不想。”阮秋色正想開口,衛珩已經替她做出了回答,“她要留在本王身邊伺候,公主請慢走。”

這人也太霸道了吧?阮秋色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,又拿食指悄悄戳他,不滿的意味不言自明:明明說好不扯我後腿的!

衛珩只不動如山地端坐著,全當她暗戳戳的動作是空氣一般。

昭鸞公主原是隨口一問,見衛珩不肯放人,反而生出了同他較勁的興致:“阮姑娘好像不這麽想吧?”

衛珩還沒開口,阮秋色趕忙道出一聲:“當然當然,王爺是同您開玩笑的。”

她說著“噌”地站了起來,發現皇帝正好奇地看向這裏,還特意擡高了聲調道:“王爺今日特意帶我來赴宴,就是讓我幫忙接待公主的,自然該陪在您身邊了。”

“寧王有心了。”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衛珩一眼,“公主一個人去花園,想來也孤單的很,有人陪著說說話,正好。”

阮秋色喜笑顏開,也不顧衛珩陰惻惻的視線,樂顛顛地跟在公主身後出了殿門。

***

夜裏涼風習習,禦花園中的牡丹開得正盛。道旁燃著宮燈,阮秋色心滿意足地走在昭鸞公主身側,只覺得人比花嬌,拿來入畫再合適不過。

“你在寧王身邊,是做什麽的?”昭鸞公主突然問道。

阮秋色被問得一楞,想了想才半真半假地答道:“我是個畫師,在大理寺裏幫著畫些通緝畫像,或是案發現場的樣子來存檔。”

昭鸞公主像是覺得有趣:“你一個女孩子,怎麽會想起來做這個?”

“不是我自己想到的,是王爺他們找上門來的。”阮秋色擺擺手道,“說起來像是在自誇——我畫畫在京中比較出名,用的是寫實的技法,所以才被王爺給盯上了……”

她覺得這是個提及書畫大會的好時機,便又說了句:“不瞞您說,過幾天京城裏……”

“這麽說,你看過寧王斷案了?”昭鸞公主打斷了她的話,“他真和傳說中一般厲害嗎?”

阮秋色立刻點了點頭:“王爺很厲害的。他能觀察到常人難以察覺的細微之處,又很聰明,由他破獲的懸案,說是案卷擺滿了一個小倉庫呢。”

見昭鸞公主若有所思的樣子,阮秋色輕聲問她:“公主是有什麽難題要求助於王爺嗎?”

“求助?就他那樣的脾氣,誰願意去碰這個釘子。”昭鸞公主翻了個白眼道。

“王爺對生人是冷淡了些,可他其實……很善良,也很溫柔的。”阮秋色認真道,“公主若有什麽要幫忙的,不妨告訴我,我去同他說?”

昭鸞公主聽得皺起了眉頭,不禁懷疑阮秋色對“善良”和“溫柔”是不是有什麽誤解。

她也沒立刻回答,只自顧自地向前走,又過了半晌,才低低地說了句:“我想找一個人。”

“王爺很擅長找人的,”阮秋色得意地笑笑,拍著胸脯替衛珩保證,“他手下的能人遍及全國,只要那人在我朝境內,王爺一定能替您找到。”

昭鸞公主目光微動:“可那人與我只有一面之緣,還是七八年前的事。”

“那也沒關系的,”阮秋色樂觀地搖了搖頭,“要查出真相,往往只需要一點線索。公主與那人是在何時何地認識的?知道他的姓名嗎?”

“姓名自然是不知的,不然早就找到了。”昭鸞公主嘆了口氣道,“我見到那人,是在南境——我們北越的南境,便是你們的北境,兩國交界的地方。這故事說起來也很簡單……”

那是個冬日的夜晚。十二歲的小公主正是叛逆的時候,同父君大吵了一架,一怒之下便離宮出走了。她自小受人寵溺,平日也常常喬裝偷溜出宮去,所以一路上順風順水,甚至使計甩開了實心眼的護衛們。

誰知道時運不濟,遇上了拍花子的,昏昏沈沈地被迷暈了七八日,醒來的時候,已經被帶到了兩國邊境處,像是要被賣去南邊。

兩國的關系那時不算太好。真跨過了這道國境,便是想辦法報了官,也未必能被送回北越。所幸人販子們看她年紀小,也沒怎麽警惕,一天夜裏,竟被她尋著機會逃了出來。

邊境上是大片大片的荒漠戈壁,若是不慎迷失,只怕會兇多吉少。她順著北極星的指引沒命地跑著,等熟睡的人販子察覺時,她已經跑了幾個時辰,蹤跡難尋。

按說這是好事,可壞就壞在——

“您遇到了狼群?”阮秋色聽得驚心動魄,眼睛都瞪大了一圈,“狼群窮兇極惡,您是怎麽逃生的呀?”

“不就是遇見了那個人。”昭鸞公主眉宇間驕矜的神色頓時柔和了下來,“是他殺退了狼群,救了我一命。”

那人年紀很輕,身量就像剛抽條的柳枝,高挑中又含著少年的纖細。揮一把寒光凜凜的長刀,勇敢地將她護在身後,從狼群的合圍裏沖了出來。

“後來他將我送到了北越邊境上的驛館裏,什麽也沒說便走了。我失蹤數日,父君氣得要命,將我禁足了半年多。等我出來,再設法去找,那人便一直毫無音信了。”

故事說完了,昭鸞公主又嘆了口氣:“我還讓父君發過懸賞,也是石沈大海。那人是你們國家的口音,我想他興許是回到了故土也說不定。”

“公主記得那人的長相嗎?”阮秋色聽得躍躍欲試,“說到尋人,還是畫像最靠譜了。我幫你繪一幅那人的肖像,讓王爺分發給手下去尋,應該很快就能尋得到的。”

她這提議不光是為了幫公主尋人,還存了小小的私心:若是幫了公主這麽大的一個忙,公主一定會同意給她畫像來參加書畫大賽的吧?

“畫像?”昭鸞公主聽得皺起了眉頭,“那是我的恩人,怎麽能給他畫像?”

阮秋色不解地眨眨眼:“有什麽不妥嗎?”

“在我們北越,只有死人才能畫像。”昭鸞公主正色道,“給活人畫像,會攝了人的魂魄的。”

阮秋色傻眼了:“還有這種說法?這不是迷信嗎?”

她畫了那麽多的美人冊子,大家不都活得好好的嘛。

昭鸞公主顯然覺得給活人畫像的想法更不能理解:“我們北越世世代代都是這樣的規矩。畫像上只畫兩種人,死去的人,或者是通緝的犯人——反正他們也要死的。”

阮秋色心裏頓時拔涼拔涼:若是這樣,她拿昭鸞公主的畫像參賽一事,豈不是徹底泡湯了?

昭鸞公主又道:“而且我與那人相見是在夜裏,又過了許多年,對他的長相反而記得不太分明了。倘若再次遇見,應當是認得出的,可要讓我具體描述,我好像也說不清楚。”

阮秋色心灰意冷地點點頭。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般過目不忘,七八年前的記憶,模棱兩可才是正常的。

她並沒沮喪太久——買賣不成仁義在,作畫的事雖然泡湯了,該幫的忙還是要幫的。

“那公主還能回憶起什麽線索?”阮秋色問道,“只知道他是我朝人,這範圍著實太大了些……”

“他身上應當有個印記。”昭鸞公主立刻道,“他為了救我,同狼群搏鬥的時候,小腿上被狼咬傷了。我記得那狼的牙齒陷進肉裏有寸餘長,定是留了疤的……”

阮秋色楞住了。

衛珩修長筆直的小腿似是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,光潔如玉的肌腱上,兩個圓孔狀的疤痕清晰得刺眼。

那時他也漫不經心地說過,那傷是他隨鎮北將軍駐紮北境時,夜裏被狼咬的。

不會這麽巧吧?

昭鸞公主說著說著,有些苦惱:“……這印記雖然顯眼,可我也不能扒開人家的褲子一一去看呀。尤其是你們國家的男子,比我們北越矜持太多了……”

“昭鸞公主,我想問您一個問題……”阮秋色輕聲道,“當年那個人,您找了這麽多年,甚至不遠千裏來到盛京,是為了報他的救命之恩吧?”

昭鸞公主點了點頭:“救命之恩當然要報的。”

“那若是你找到了那位救命恩人——”

阮秋色說了一半,卻又欲言又止。昭鸞公主的經歷就跟話本裏寫的一般驚心動魄,可按照話本中的套路,姑娘惦記了這麽多年,只為了單純的報恩,除非那恩公長得醜。

可若是恩公生得好看……

昭鸞公主微微一笑,面上竟現出一絲少女的羞赧:“若是找到了那位救命恩人,我自然要以身相許了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